当前位置： 萨那 >> 萨那城堡 >> 难以忘却的惊魂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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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12天惊魂，名中国同胞从也门安全撤离。这是一篇远比电影情节更让人真实动容的现场记述。再冷酷无情的滔天战火，也无法阻挡肩负撤侨使命的商务外交官！胡要武参赞通过电话告诉困守孤岛的最后7名援外医疗队员，请你们放心，国内已经知道你们的情况，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安排你们撤离！
作者
原驻也门使馆经商处参赞胡要武
最近，一部“战狼2”的影片又火了。身陷战火纷飞、面临生死的海外侨胞迎来了祖国的军舰，将他们安全接回家。
影片中熟悉的场景，一次次又将我的思绪带回到年。也门撤侨，那是一次真实事件。
年3月26日深夜，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将我从沉睡中惊醒。怎么回事？也门人习惯在喜庆时燃放烟花炮竹，或集体向空中开枪。可今天的响声不同寻常。
我立即起身坐起，感到这振聋发聩般炸响及密集的炮声分别来自空中和地面，与以往的也门民间喜庆活动发出的响声截然不同，也有别于以往经常发生自杀性爆炸时的响声。
无数的炮弹似乎就在头顶爆炸，整个房间在爆炸声中震颤。我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深夜2点40分。
大约过了5分钟，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田琦大使电话中急促说道：可能是沙特空袭萨那，你立即招呼经商处全体人员集中到使馆地下室。
我立即从房间里冲出，边跑边大声喊着：“大家赶快起床，我们一起到使馆地下室集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7位同志到齐并一同跑向使馆地下室。
经商处的驻地距使馆地下室仅多米，途中，爆炸声更加剧烈，火光映红了萨那上空……
地下室门口，四名武警战士戴着头盔、荷枪实弹分列两边。大使和大部分馆员已先期到达。
武官处刘永选武官急促的说，他刚才紧急联系了也门国防部官员，得知是沙特数十架战机正在空袭萨那。距我们使馆外墙仅50米的建筑物是也门共和国宫，是沙特战机重点空袭目标。因为是在夜间，也门防空部队无法观察来袭战机，只能在听到呼啸声后向空中盲目开炮，误打误撞，为自己壮胆而已。
我要求主管秘书立即联系所有在萨那的中资企业，了解所在地遭袭情况，幸好大家都是安全的。几乎同一时刻，我将萨那遭袭情况向国内主管部门电话通报。
数个小时不间断空袭和地面炮火还击的声音终于在早晨6时左右停息了。
空袭来得太突然了，先前没有任何征兆。首都萨那一片狼藉，总统府、胡塞武装多个据点、武器库均不同程度遭袭，唯一的萨那国际机场指挥塔楼被炸。
沙特军方发言人对外界宣布：由沙特、阿联酋、卡塔尔、埃及等国组建的阿拉伯联军开始对也门实施“果断风暴”行动，目的是打击也门胡塞武装，恢复也门合法政权。也门全境都是禁飞区，任何飞机起降都将被击落!
3月26日白天，似乎一切如常，没有听见枪炮声。
晚间7时许，接连不断的爆炸声瞬间骤响。大家不约而同的朝着地下室跑去……
直至27日清晨，连续不断的空袭持续了近12个小时，且爆炸密度远远超过前一天。我们30多人拥挤在约40平方米的地下室里，每当地面炮火或远或近密集响起时，似乎地上的建筑物有随时坍塌的可能。考虑到中国公民在也门的安全，我们使馆党委当晚正式向外交部提出撤离所有在也门中国公民的请求。
△使馆全体人员在地下室合影
当时在也门全境有20多家企业，名中国公民，其中约人集中在首都萨那及周边，另有多人分布在也门十多个省份。
27日全天，使馆全体同志各司其职。我们经商处的7位同志忙于整理所有中国人员信息及各企业所在位置的地理坐标。
27日上午，在我们上报撤离请求数个小时后，国内正式批准由在亚丁湾执行护航任务的第十九批护航编队负责从也门撤离所有中国公民和侨民。同时批准中国驻也门大使、武官、经商参赞及必要人员继续留守，其他工作人员同企业人员一并撤离。
27日傍晚至28日早晨，空袭爆炸及炮火又陪伴了我们十多个小时。清晨，使馆院内各种弹片随处可见，大使专车顶部遭流弹击中，幸亏是防弹车而未被击穿；由于经商处活动室与也门共和国宫仅一墙之隔，门窗被震掉，玻璃飞溅四处。
△大使防弹车顶部遭流弹击中
在萨那执行中国政府援外项目的一个工地距也门总统官邸不足一公里，离胡塞武装的一个高炮阵地也不远，沙特战机对这个阵地进行了连番狂轰，附近一个居民点多平民被炸身亡，另有一颗炸弹在距离工人宿舍不到百米的地方爆炸。项目组名中国工人在惊恐中与死神相伴，每时每刻都在祈盼着早一分钟撤离回国。
28日上午，经商处召开了各企业负责人紧急会议，对撤离计划进行周密部署。
此次由中国军舰直接停泊一个战乱国家港口撤离侨民尚属首次。按照要求，我们仅告知与会者：国家正在安排就近海域船只前来营救我人员撤离，大家要做好随时撤离准备，轻装简行。
29日6时许，经商处二等秘书李庆生为组长的三人先遣组出发了。他们将先期前往荷台达港安排军舰停靠及我人员到达港口后办理离境等事宜。李庆生年在中国驻利比亚使馆工作时曾参加过我侨民大撤离行动。
各企业利用白天暂停轰炸的间隙抓紧时间做撤离前的准备。田琦大使及部分外交官在争分夺秒的分析形势，报告情况，召见也门政府官员，协调撤离行动。武官处负责联系也门军方，向其通报我在萨那及周边城市的侨民即将通过陆路撤离，要求也门军方立即为我军舰停靠荷台达港口出具许可批文。我和经商处其他秘书负责统计和逐一核对即将撤离人员详细信息。
30日早晨6:50分，多名中国侨民及部分使馆工作人员按指定时间和指定地点陆续到达我援外项目工地集合。阿拉伯联军对萨那的空袭还在持续着，数分钟前，一颗炮弹就在数十米外落地爆炸。田琦大使亲往集合地为撤离人员送行。7:50分，在田大使一声“出发”的号令下达后，撤离人员分乘33辆车，按着车辆编号有序驶离萨那，向着荷台达港口进发。
△经商处全体撤离前的合影
萨那至荷台达公路，是由中国政府于年帮助也门（当时的北也门）建成。公路的起点有一个中国公墓，第一位在此长眠的是当时在建项目工程师张琪炫烈士。此公路全程仅公里，但其中公里是盘山路，崎岖、险要，弯道急促，中间还有一段要越过海拔米山路。
△萨那至荷台达公路
长约一公里的车队，每辆车上都悬挂或张贴着鲜红醒目的五星红旗。路两侧的也门百姓有的手拿着羊鞭，有的斜挎着长短不一的枪支，有的嘴巴里嚼着“卡特”，有的满脸憨笑挥手致意……在距离荷台达港口还有70公里的地方，我在也门承建水泥厂项目的中国机械设备进出口总公司60余人分乘12辆小车按时与大部队汇合，浩浩荡荡向荷台达港挺进。
中午12时，载着所有撤离人员的45辆车按预定时间安全抵达港口。此时，前来迎接撤离人员的护卫舰潍坊号正在也门船只的引导下向港口徐徐靠近。舰舷悬挂的“热烈欢迎中国同胞登舰”、“祖国派军舰接亲人们回家”的横幅逐渐清晰，让备受战火煎熬的同胞们倍感温暖，许多同胞流下激动的泪水，“祖国万岁！共产党万岁！”的欢呼声在码头上此起彼伏。
为确保人员安全登舰，潍坊舰进入一级战斗部署，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和水兵荷枪实弹迅速在码头进行安全警戒，直升机进入战斗值班，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六道临时安检门同时开启。同胞们按各自单位列队，手持护照，经水兵们逐一核对信息和安检后迅速登舰。人登舰时间仅用了30分钟，比原计划提前了一个小时！
潍坊舰驶离了港口，载着名中国同胞离开了这个战乱国家。港口的码头上，使馆刘武官、办公室主任金辉和我共三人，朝着渐渐远去的潍坊舰挥手，祝同胞们一路平安！
我们三人坐在返回萨那的车里。
阿拉伯联军自26日空袭以来，一般都是在下午7点前后开始，早晨7点左右停息。为我们驾车的也门司机希望在7点以前回到萨那，返回使馆。
快进城的一段是山坳，估计两侧的山顶有胡塞武装的炮阵地或弹药库，此刻正遭受联军空袭。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路上，为数不多的车辆往出城的方向开，进城的车辆仅我们这一辆。我们的车迎着炮火、高速驶进首都萨那。
田大使及部分留守人员站在使馆大厅的屋檐下，同圆满完成任务、凯旋而归的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除了极少数暂时不愿撤离的侨胞和个别企业人员外，绝大部分中国人都从也门安全撤离了。此时此刻，我似乎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连日来，白天要安排人员撤离，晚间又要与空袭和炮火相伴，几乎没有休息和睡眠时间。当晚我竟连续睡足了5个多小时，不管外面爆炸如何剧烈。
没成想到，联军30日夜间对萨那的轰炸是自26日开始空袭以来最为猛烈的一次。萨那市内数十栋建筑物被毁，有着上千年历史的萨那老城门（又称也门门）也未能幸免，数百人倒在血泊中，损失极为惨重！
31日清晨的使馆院内，形状各异的弹片遍地都是，有几辆馆员使用的小车玻璃被弹片崩裂，轮胎崩瘪。我居住的房间玻璃不知什么时候被弹片穿透，而我却浑然不知。
△房间窗玻璃被弹片击穿
△形状各异的弹片
随后的几天，联军对首都萨那及胡塞的军事要地开始了昼夜轰炸，政府瘫痪，市场关门，民不聊生……我使馆留守人员的生命安全也受到极大威胁。
4月3日，接到国内通知，我使馆全体留守人员、央视和新华社记者及其它中资企业的留守人员全部尽快撤离也门！
我们最先选择的撤离方式是租用也门航空公司的飞机。因为远在也门南部的索克特拉岛上还有7名援外医疗队员，飞机可以先降落在索克特拉岛，接上医疗队员后再飞萨那接我们；另外，我们待撤离的共36人也可不用乘车走公里萨那至荷台达的公路了。
经多方联系，也门方面拒绝了我们乘飞机离开的要求。理由是阿拉伯联军对也门实行空管，严禁任何飞机起降。
乘飞机离开是不可能了。请示国内，请求再次派出军舰接我们撤离。在我们提出此建议后几个小时，国内即批准了我们的请求。
4月5日清明节，我们有条不紊地做最后撤离的准备。对馆舍里的重要物品进行清理封存，对重要的文件进行销毁……
我们在也门共有90名援外医疗队员。83名队员已经先期分别从亚丁和荷台达撤离，最后的7名被困在孤岛上。医疗队长在3月30日撤离前，将7人的护照和10万美元交由我保管。我是不能将护照和现金转交他们了，但我必须在撤离前对这7人有个妥善安排！即使他们没有护照、身无分文，我也要想尽办法，安排他们尽快撤离。我将这些情况报告田大使，请他转告国内。在我们离开萨那的前一天晚上，我通过电话对在索科特拉岛上的覃医生说：你放心，国内已经知道你们的情况，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安排你们撤离。
4月6日早晨7时整，我们36人分乘两辆巴士在也门军方人员护送下离开萨那，朝着荷台达港驶去。
中午12点整，我们的撤离车辆经过5个小时的行驶，与前来迎接的临沂号护卫舰几乎同一时间到达港口。与我们同时撤离的还有50多名马来西亚和巴基斯坦等国的侨民。
△在临沂舰上
在临沂号护卫舰驶离荷台达港3个多小时后，我们得知困在索科特拉岛上的7名医疗队员已经被我护航编队的补给舰微山湖号安全接走。
12天惊魂！名中国同胞从战火纷飞的也门安全撤出。
“中国护照含金量高！”
“无论你身在何处，祖国都能接你回家。”
也门的撤侨行动印证了祖国的强大，衷心祝愿伟大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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