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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逾4年时间里，沙特领衔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对也门造成了致命破坏，不仅有数万人在战火中身亡、数十万人受伤和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还引发了人类历史上最为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

在这其中，英国生产的武器装备成为了这场杀戮中的“主角”之一。

每一天，在也门战场上，都有大量由英国培训的飞行员驾驶着英国制造的飞机，投下同样来自英国的炸弹，而当这些飞机执行完任务返航后，还有数千名来自英国承包商的员工等在那里，为这些飞机和武器装备提供维护和维修服务。

由沙特领导的阿拉伯联军，还包括了阿联酋、巴林和科威特等国。联合国调查显示，联军“在也门战场上以广泛和系统的方式瞄准了平民目标”，医院、学校、婚礼或葬礼现场甚至无家可归者的收容所都成为了联军空袭轰炸的目标。

事实上，沙特已将这场针对也门胡塞武装的军事行动外包给了美国和英国。英国不仅为这场战争提供武器装备，还提供了维持这场战争运转所必需的人力和技术支持。英国政府派遣皇家空军人员前往沙特，承担工程技术、培训沙特飞行员等工作；英国最大军火公司BAESystems扮演更重要角色，具体承担向沙特出口各类武器的工作，还负责这些武器的维修保养。

“沙特非常非常倚赖BAESystems公司”，曾在英国国防部任职多年，还曾担任英国驻沙特、也门等国使馆武官的JohnDeverell表示，“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在也门战场上将一事无成”。BAESystems公司的员工近期也在接受第4频道采访时明确表示，“没有我们为他们工作，沙特的喷气式战斗机至少瘫痪一半”。

倾泻在也门战场上的英制炸弹主要产自3个城镇，分别是苏格拉的Glenrothes，以及英格兰东南部的Harlow、Stevenage。生产这些炸弹的生产线分属于RaytheonUK以及BAESystems两家公司，他们与沙特空军签定了多项供货合同，包括“宝石路（Paveway）”激光制导炸弹（单枚价格2.2万英镑）、“硫磺石（Brimstone）”空对地导弹（单枚价格10.5万英镑）以及“风暴之影”巡航导弹（单枚价格79万英镑）。此外，BAESystems公司还根据合同为沙特空军组装喷气式轰炸机，就存放在位于Lancashire的Warton机库中。

英国的军事介入并不会在这些武器装备抵达沙特后即宣告结束，他们扮演的角色还远远更多。

由于沙特军方缺乏使用这些武器装备的专业知识与必要技能，BAESystems与其签署另一份合同约定为沙方提供所谓的“本地化”服务。实际上，这意味着该公司派出了约人的团队，驻扎在沙特境内的多个前线作战基地内。在那里，他们不仅训练沙特飞行员正确操作这些武器装备，还不分昼夜为这些奔袭数千英里去轰炸也门境内目标的飞机进行必要维护。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还要监督沙特士兵为飞机挂载炸弹，并预先设定轰炸目标的方位。

另有至少80人来自英国皇家空军，在沙特境内工作。有时，他们也会为BAESystems公司服务，协助公司的技术人员维护飞机；还有时，他们会扮演审计者角色，确保BAESystems公司切实履行了英国国防部与沙方签署的合同。英国皇家空军还在沙特空军的“指挥控制中心（Command-and-ControlCentre）”设有“联络官”，该中心主要用于确认也门境内的空袭目标。

仅仅依靠空袭，是无法击败也门境内的反政府武装的。尽管胡塞武装在当地犯下诸多暴行，但沙特持续多年对也门境内的空袭与轰炸不仅未能减少反而增加了当地民众对胡塞武装的支持度。为了应对这一现实情况，沙特政府于年决定向该国与也门间的边境地带部署较大规模的地面部队，英国也加入了其中。年5月，数量不详的英国军队被派往也门，用以协助沙特地面部队。自此以后，多家媒体刊载报道称，在胡塞武装控制地区内，数次发生英国特种部队士兵遇袭受伤事件。

根据英国法律，如果出口的武器装备可能被滥用于针对平民的袭击，或者从法律角度来说，违反了《国际人道主义法》，那么签发命令允许这些武器装备出口的做法也是违法行为。如今，已有大量证据表明，沙特公然违反了《国际人道主义法》，但当英国议会就英国在也门战事中所扮演角色提出质疑时，保守党政府往往借用三项“陈词滥调”来进行回应:

首先，他们声称英国的武器出口制度是“全球最健全的”；

其次，他们坚称英国虽向沙特出口武器，但没有将也门选定为这些武器的攻击目标；

最后，他们强调沙特领导的联军已就自身涉嫌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的行为进行调查。

这些回应早已被也门国内的血腥残酷现实所驳斥。随着冲突的不断持续，平民的伤亡数量加速上升。美国国务院前高官LarryLewis曾于年被派往沙特，试图减少战斗引起的平民伤亡，但遗憾的是，沙特领导的联军对平民及民用设施目标的空袭数量在-年间增长了近一倍。

英国政府的论点是自身并未选择也门作为出口武器的攻击目标，这也美国军火企业游说阻止控枪法案的逻辑一致，即“不是枪杀人，而是人杀人”。然而，自年以来，多个国家已经终止或暂停向沙特出口武器装备，包括奥地利、比利时、德国、芬兰、荷兰、挪威、瑞典和瑞士等。但英、美两国仍然继续在沙特对也门的军事行动中发挥着支柱作用。

情况也许很快就会发生转变。英国三位最资深大法官正在就政府向沙特出口数十亿英镑军火交易的合法性进行研究。近期法院的判决极可能迫使政府暂停对沙特的武器装备出口。而一旦这笔交易被中止，沙特空军近半飞机或被迫在数周内停止执行作战任务。

同时，司法部门或正在作出决定，削弱英国支持沙特发动破坏性空袭的能力。英国与沙特政府或许也巨鼎向完全依靠联合国救济的万也门人提供更多援助，但是有整整一代也门人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失去了家庭和家园，不仅没有机会接受教育，连生计都很难维持，他们所失去的又怎么能够补偿回来？

英国保守党议员AndrewMitchell在年到访位于也门首都萨那的一所学校。这所学校是英国人援建的，但可悲的是，极有可能也是被英制炸弹所摧毁的。他在位于西敏寺的办公室内回忆称，“当我询问那些身处学校断壁残垣中的孩子们在诵读什么时？我的随行人员翻译道’沙特人去死’、’美国人去死’......，而考虑到我的到访，他们并没有诵读出第三句话”。

年3月27日，也就是沙特领导联军发动对也门空袭的次日，时任外交大臣PhilipHammond对媒体表示，英国将“尽一切可能支持沙特避免陷入持久战”。但事实证明他显然低估了事态进展。

BAESystems与RaytheonUK的生产线不得不赶工以满足沙特频繁空袭对于武器装备及弹药的需求。迄今为止，英国累计向也门战场输出了多少枚炸弹，尚不可知。因为政府在年和年连续向BAESystems公司颁发了3项武器出口许可证，该公司可据此向沙特出口无限量的炸弹，且无须对外披露具体出口数量。结果就是，英国对沙特在也门战场上的军事支持规模究竟有多大，仍然是一个待解之谜。

即便不考虑这笔谜团重重的交易，英国对沙特的军事出口已经在一年时间里暴增了近35倍，由年的万英镑增加至年的29亿英镑。

沙特是全球最大的原油输出国之一，有足够财力购置这些昂贵的武器装备，但他们缺乏使用这些武器装备的人和技能。一位退休的美国五角大楼官员曾开玩笑说，历史上，沙特所有的空军飞行员都是从国王的直系亲属中甄选出来的，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得到国王的信任，不会在国王宫殿上方投下炸弹”。

沙特国王之子KhalidbinSalman，在出任驻美国大使和国防部次大臣之前，就曾在沙特空军服役（如上图）

英国人在弥补沙特飞行员短板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一名曾任职于BAESystems的前员工向第4频道透露，沙特执行对也门空袭的必要工作中近95%都是由这些政府承包商们完成的。这一说法也得到了曾在沙特工作多年的英国前高官证实。

在沙特境内的前线作战基地内，数千名来自BAESystems的技术人员协助沙方维持着战争机器的运转。他们管理着精密温控的军火库，轮班工作协调调度炸弹和飞机零部件的分发，确保这些杀伤性武器能够即时挂载在飞机上，执行下一次空袭任务。同时，他们也与英国皇家空军人员一道，训练沙特飞行员在也门崎岖的北部山区执飞的能力。除此以外，他们还管理着航空电子设备和雷达系统，确保沙特飞机能够顺利返航。

英国政府始终强调自身没有瞄准任何也门境内目标，并坚持认为只有沙特才是空袭目标的最终决定者。但毫无疑问，正是这些英国军火企业使得沙特有能力对所选目标军事打击，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英国非常清楚这些被打击目标的性质是什么。

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的海湾地区军事专家MichaelKnights曾在也门战事开始后先后两次到访位于KhamisMushayt的沙特空军基地，该基地位置毗邻与也门的边境。他表示，驻扎在该基地的沙特空军曾在年和年对也门境内的Saada进行过两次“恐袭”式的“空袭”，击中的民用目标之多超乎想象。

沙特军方高层“像我们于年在海湾战争期间轰炸伊拉克时所做的那样，列表对当地所有的基础设施目标进行了分类标记”，MichaelKnights补充说，“从起重机到桥梁，从政府机关到水处理厂，无一不包括在沙特的空袭目标中”。

人权组织还指责沙特领导的联军在也门战场上使用所谓的“双连击（double-tap）”攻击模式，即在投下的第一枚炸弹爆炸后数分钟内再次投下第二枚炸弹，目标是造成更大规模的平民以及救援人员伤亡。年10月8日，联军对也门首都萨那的一次葬礼现场实施了“双连击空袭”，造成人死亡、人受伤。年9月28日，另一次“双连击空袭”袭击的目标是位于偏远村庄al-Wahijah的一场婚礼，造成人丧生。新郎的父亲MohammedBusaibis向也门人权组织Mwatana讲述，“爆炸后随处可见死者的残肢遗骸。我能够确认我的母亲也在空袭中丧生，因为我在一条断腿上看到了一处我十分熟悉的疤痕，那是我母亲的”。他哭诉着问，“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军营，甚至连警察局都没有”。

一位英国前高官回忆称对沙特军方确定攻击目标时的鲁莽与草率感到震惊。“这屡见不鲜，经常说我们刚刚坐下来吃午饭，也门流亡政府的某人就会接到一条标记有地理方位的WhatsApp信息，称在那里有胡塞武装人员。然后，沙特军方就将此划定为空袭目标，而从不去做任何验证”。

美国国务院负责平民保护事务的顾问LarryLewis将沙特确定空袭目标的过程描述为“极度散漫”。他解释称，“在美国和英国，发起空袭有一套十分严格的正式审批程序需要履行，但沙特领导的联军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流程”。当他于年9月将其担忧提交给沙特武装部队总参谋长时，向其列明了一切可以采取的必要措施以降低平民伤亡，但沙方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也没有任何回应。年7月，也门战争的总设计师-沙特王储MuhammadbinSalman颁布一项谕令，赦免所有参与也门战事的军方人员，免予任何军事和纪律处罚。

当沙特意识到无法通过空袭这种单一手段击败胡塞武装后，他们在也门北部地带发起一次地面行动，派出了有数千名沙特士兵、也门部落民兵还有外籍雇佣兵组成的混合编队，其中也有英国特种部队的身影。

英国官方始终拒绝承认特种部队在也门的存在，但这已是国防圈的公开秘密。英国一位不愿具名的高级外交官透露，批准向沙特提供军事援助的决定来自于沙特王储MuhammadbinSalman于年3月对英国的访问。当时，后者不仅拜会了伊丽莎白二世女王，会见了英国首相及一众内阁高官，还签署了一份谅解备忘录，拟耗资亿英镑购买48架战斗机，以进一步提升饱受也门战事蹂躏的沙特空军实力。

在此访结束后的两个月，即年5月23日，时任外交大臣BorisJohnson发表一份措辞谨慎的声明，承诺派遣一支人数不详的英国军队向沙特提供“信息、建议和协助”等，以降低胡塞武装发射导弹对沙特的威胁程度。

而英国政府始终拒绝承认或否认是否在也门境内也部署了军事人员。今年4月，当议会质询有关英国特种部队在也门战场上与沙特雇佣的娃娃兵一起作战的传闻时，时任英国外交部国务大臣MarkField仅仅呼吁对此进行调查，但依然拒绝确认是否有英国军队进入也门境内执行任务。

未

完

待

续

编者注：本文由AaronMerat撰写，今年6月18日刊发于英国《卫报（theGuardian）》，全文极长，下半部分明天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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