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萨那 >> 萨那习俗 >> 山河入梦敦煌敲醒前世的记忆
今年春夏毕业季的时候，除了做毕业设计，小舟我专心致志的做了两件闲事。
第一件事，是开启了我的摄影爱好者生涯。其实早在欧洲大陆到处浪的时候，我就对当时只能用手机拍照的状态就特别怨念。存储量有限，电量有限，画质更是有限，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不能忍，画质尤甚。每当看到色彩鲜明丰富、视觉效果震撼的风景，心中欢喜无限的想要把它记录下来的时候，掏出的手机镜头与画质却不给力，真真是愁煞人。
于是，吃土许久，我终于在今年四月入手了一台好看的微单，开始了我的摄影练级进程。
朋友问我，为什么是微单不是单反。答曰没钱，请不要苛求一个入门级摄影师的设备条件。其实是微单长得好看——深知我外貌协会属性的闺蜜这样一针见血的补充。
第二件事，是我又跑了一趟敦煌，和我的新相机一起。这场旅行的根由，其实是我的闺蜜小伞的一次心血来潮。为了安抚她劳动节长假被自家室友抛弃后受伤的小心灵，我义无反顾的舍命陪君子——不过说真的，当时我自己也很想再去一次敦煌。
于是从拍脑袋决定、到制定好行程，我们只花了半天的时间；没几天之后，我们就丢开了正在写的毕业论文，说走就走了。
这次是真的久别重逢。
敦煌的驼铃随风在飘零那前世被敲醒轮回中的梵音转动不停我用佛的大藏经念你的名轻轻呼唤我们的宿命——刀郎《大敦煌》
缘起对敦煌的迷恋和爱，就好比刀郎在《大敦煌》中唱的那样，像是有前世烙印。
很小的时候，每年冬天我都会跟着父母去张掖过年。六七岁的时候跟着爷爷诗词启蒙，我最早背下来的一首诗并不是“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而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似乎从小，我就对于边塞诗和边塞情怀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与熟稔。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自小在张掖生长的那段日子里，习惯了靠着宽阔巍峨的祁连雪峰、枕着踏破千年而来的铁马冰河，渐渐演变成了一往情深。
第一次听到“敦煌”这个词，大概是小学快毕业陪着父母看《汉武大帝》的时候。“敦者，大也；煌者，盛也”。一个盛大而辉煌的城市，名字就已经美的那般绚烂夺目，想想都觉得浪漫而传奇。那个时候，我分外感激那个铁血烽烟、激情四射的年代，感念一切与缔造敦煌有关的人——探索者背影坚毅，大将军豪情烈烈，戈壁沙海里翻腾着涌动不息的男儿豪情。于是我近乎于执念的开始读有关于张骞通西域、霍去病战河西的历史，古文看不懂就看白话，翻书翻不到就上网找，像是一种宿命般的激情和执着被唤醒，上瘾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上中学之后，那一段痴迷的热情过去，没有丝毫常性的我又有了新的心头好，对于敦煌的执着也就随之变得淡然了不少。毕竟西汉的铁血征程距离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到底太远，身边的小伙伴都在迷恋周杰伦和偶像剧，我总觉得爱好敦煌和边塞诗这种老古董般的东西是一件挺老土羞耻的事情。于是，还不知情怀为何物的我，非常不争气的选择了随波逐流。所以那个时候，除了偶尔在作文里卖弄卖弄我的知识面，我几乎不再想起敦煌。然而每当我读到边塞诗、想到那片空旷辽远的河西走廊的时候，心底却总是莫名的感到热血激动、感慨无限。
我自己也好奇，这份对敦煌和边塞的莫名喜爱究竟情从何来？一直到很多年后、我踏上敦煌的土地之时，这个问题才有了答案。
苍茫悠远为皮，坚韧刚毅为骨，宽宏包容为魂，交融的文化与情感如同血脉奔流。真是让人不爱都难。
执念一直到年的秋天之前，我对敦煌的向往和执念都还没有那么深。只不过停留在读诗读史的时候的心头悸动而已，好像是细小的头发丝钻进了领口，时不时的会被撩拨的心痒。
然而，那年冬天，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再度邂逅了舞剧《大梦敦煌》。飞天舞女衣袂飞扬，铁衣甲士威武雄壮，灵动而刚烈的少女，瘦弱却坚韧的行者，绚丽的填满了那个秋日里我所有的梦境。仿佛前世烙印被解开一般，我对敦煌的痴迷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说实话，故事情节其实很简单，是一出传统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悲剧，门第出身与似海深情的对抗。虽然情节老套了点，然而这一梦敦煌委实惊艳。
故事发生在很久之前的敦煌，约莫是那个令人心驰神往的盛唐。敦煌作为东西方文化交汇的驿站，石窟开凿异常风靡，是许多画师梦想的圣地。来自中原的年轻画师莫高怀揣梦想，远赴敦煌朝圣，渴望在敦煌博大恢弘的胸怀里一展才华。途径沙漠、迷失路径、饥渴将死之时，心中不息的神女飞天支撑着他，他跋涉的艰难却坚定。凑巧，凯旋而归的军团路遇了这个迷途将死的穷画师，大将军膝下的刁蛮千金感慨于他的坚韧，于是留下水壶希望能救他一命，然而却恶作剧一样的带走了画师视若生命的飞天画稿。
彼时的敦煌，新窟开凿，市井欢闹。画师居然真的凭借刁蛮千金留给他的一点点水源走出了沙漠，来到了他期冀中的敦煌。跋涉许久又失落了心爱的画稿，他形销骨立、失魂落魄；看到欢腾的人群和梦想中的圣地，他时而悲惶、时而狂喜。他丝毫不知，方才在市集上刚刚同拿走他画稿的刁蛮少女擦肩而过。就在他开始在洞窟中冥想、憧憬、准备将所有的才华倾注于笔尖的时候，大将军的刁蛮千金却在此时找来，向他归还画稿了。
对了，这位大将军的刁蛮千金名叫月牙。她虽刁蛮了些，人却不失善良、细腻与善解人意。
接下来就是爱情故事里常有的套路了——情窦初开的娇女爱上了穷画师，她爱他才华横溢、爱他坚韧温暖；坚定执着的画师爱上了将门千金，他爱她灵气四射、爱她赤诚善良——虽然情节老套了点，却仍旧甜蜜的我少女心满溢。
这般突破世俗门第之见的恋情显然是不能见容于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的，将军怒发冲冠的冲进洞窟中，带走了自家不听话的女儿。
大将军将女儿带走之后，怒气冲冲的逼迫月牙在当地的名门望族中招婿出嫁。他大肆设宴为女儿招亲，贵族子弟纷纷慕名而来，彰其富贵威武，只求佳人青眼。然而执拗的月牙心里面揣着的只有莫高，始终不为所动。闻讯万分焦急的莫高乔装改扮赶来求亲，却最终因身份败露被无情逐出。月牙芳心寸断，趁着宴饮陷入混乱，借着夜色的掩护，她毅然选择追随爱人，策马出逃。
一个委屈而心痛，一个黯然而自卑，在那个相识相恋的洞窟里，肝肠寸断的二人再度紧紧相拥。他们相拥而泣、絮絮低语；他们痴缠缱绻、互诉衷肠，情到深处，对着飞天神女完成了自己的海誓山盟，决意永不分离。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让他们倾心相许、永不分离。
残忍的是，故事到这里还不算完。女儿的逃婚让大将军跌了面子，他愤怒不已的带着士兵冲向敦煌石窟，准备杀了画师以泄胸中之忿，顺便绝了自家女儿的念头。举起的剑锋最终却刺中了挺身相阻的月牙。面对女儿的鲜血，将军骤然苍老、痛悔不已。临终前，月牙将飞天画稿交付于莫高手中，嘱托他接着追寻艺术、忘记自己，最后含笑而终，身化为沙漠里一泓清泉。莫高以月牙泉水润笔，在悲痛中完成了艺术与爱的绝唱。
是以，莫高窟与月牙泉不朽于世。
舞剧演出那晚，不少观众看得泪流满面。我坐在剧场的一隅，久久掩面，唏嘘不已。
后来，我在自己的散文《梦回敦煌》中这样评论这部舞剧——
“天幸有这么一些有梦的人们，给了敦煌一片闪耀的日出霞光。他们无法忍耐莫高窟和月牙泉千年的寂寞与孤独，于是用一根彩线串联了一个美丽的传说，赋予了他们本应有的傲骨柔肠，而不再是沙漠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地。”
我想，我对敦煌的那份前世烙印般的执念，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这群有梦的人唤醒的。如同喷薄而出的岩浆，浓重而热烈。
直到年的夏天，我才第一次到敦煌去。匆匆忙忙的，和我父母一起。
那个暑假，我的大忙人老爹突然告诉我他终于有几天空闲时间了，问我想去哪里旅游，我们可以说走就走。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的我脱口而出：“敦煌！”于是，两天后，我爹爹就开着车带着我和我妈踏上了去敦煌的旅程。
直到站在莫高窟的门前，我才晕晕乎乎的回过味来，自己是到了敦煌。当时内心的弹幕只剩下了这一句——哦天，这幸福来得简直太突然。
现在回想起来，哦天，我当时简直是太蠢了。
其实那一次算不上去敦煌旅行的最好时机。我毫无准备，该提前做的功课也没有做，也没有制定什么行程规划，只顾着兴奋了。在敦煌的那两天还遭遇了不太好的天气，并没有能够看到这座城最美的一面。不过，和父母一起去梦寐以求的敦煌，却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那次旅途非常愉快，随性、温暖，有豪情亦有绵绵的柔软。我有自己得偿所愿的小小欣喜，我的父母有他们追怀青春往事的愉悦——我那时才晓得，他们是在敦煌定情的。
那次离开的时候我就在想，有机会，一定要再来敦煌。
重逢
这次真的是久别重逢。
我的闺蜜小伞，是这些年来我的最佳旅伴，性格相仿，臭味相投，兴奋点重合度特别高。我们俩曾一起在欧洲大路上过高山下过海。她是一个同我一样有着敦煌情结的姑娘。今年年初的时候，看纪录片《河西走廊》，聊秦关汉塞、聊敦煌日月，我俩就说一定要一起去一趟敦煌。功课做了很多，但是我们准备去敦煌的进度条一直都没有读满。
机缘使然。
走下航班、嗅到敦煌干燥而微冷的空气，我和小伞都兴奋的有些发抖。暮春的敦煌，还吹着有些凌冽的风，飘着些带着凉意的雨。当地人说，祁连山脚下的瓜州县昨夜刚下了场雪。我们在一片风雨里赶到了瓜州榆林窟。
隐藏在深谷之中的榆林窟
世外仙谷里的榆树新芽
榆林窟峡谷中盛开的梨花
不得不说，隐身在戈壁滩下裂谷中的榆林窟，是地地道道的风水宝地、意料之外的世外仙源。
新绿色的榆树芽布满了山谷，零星几朵梨花盛放在期间，一点都不曾显露出时光沧桑的样子。裂谷下方榆林河横穿而过，平添了几分生机盎然的味道。作为莫高窟的姐妹窟，虽然数量不足匹敌，但其壁画的质量一点也不逊色，红的火焰，绿的莲台，蓝的飘带，飞天仙子风华正好，一切都维持着千年前的样子，令人心旌摇曳、神往不已。即使有些壁画略显匠气，却仍然可见西方净土中众生欢愉的景象，透过寥寥几笔线条，似乎还能够嗅到仙子们衣袂间带起甜香的风。
我和小伞觉得，敦煌最美的飞天，就出在这里，所谓“吴带当风”，只怕不外如是。
雨停之后，阳光勉强从略有些晦暗的天色里透出，沉沉的云海压将下来，颇有点边关的沉郁肃杀。在这样的天光下，我站在只剩下断壁残垣的锁阳城头上，只觉得悲壮感划开千年斑驳岁月扑面而来。仰望，是欣赏这方残城的最好视角。
锁阳城城门遗址
锁阳城角楼烽燧遗址
锁阳城外塔尔寺白塔遗址
锁阳城遗址与征蓬
相传，千年前的玄奘大师西行，便曾在这座城外的塔尔寺驻节。事实上，这位大师的西行求法之路，远远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风光无限，他并不是唐太宗御旨亲派的求法之人，而是一个狼狈的“偷渡客”。彼时的大唐正值对外扩张的生长期，雄心勃勃的大唐正和东突厥横鼻子竖眼，边境烽火连绵，唐王朝的子民是不允许踏上丝路向西而去的。梦想西行求法的玄奘，只能够昼伏夜出，向着茫茫无际的大戈壁进发。从瓜州再向西，很快就是莽莽大漠，远远离开故国的庇护，再没有能够补给和安身的所在，我在暮春的寒风里看着无垠的远方，只觉得难以喘息、心内惴惴。也不知道大师站在瓜州的城头向西而望的时候，心底的执着和坚定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磨损和动摇。
真是可敬的行者。
后来，大概是知道我和小伞想要朝圣想要看日落的愿望，晦暗的天色只持续了那一天。在我们登临古城废墟感慨古今之变的时候，风雨如晦；在我们莫高朝圣沙海徜徉的时候，阳光普照。那几天的天气，真是没说的，绝对完美。
莫高窟和月牙泉算得上是枕上白雪、心头朱砂。
莫高窟外景“千佛灵岩”
新修建的莫高窟数字服务中心是个让我异常感慨的地方，三年前和父母来的时候，中心尚在修建中，当时我们看了关于莫高窟壁画修复与保护的展览，曾为之痛心不已，总觉得莫高窟需要更好的保护。而如今，球幕技术可以把遭到严重破坏的一些重点保护洞窟通过数字展示的方式修复、呈现在我们眼前，震撼无与伦比。低沉悠扬的梵呗在耳边铿鸣回响，温柔慈悲的佛祖正在祥和的微笑，佛国世界极乐天的盛大辉煌排山倒海而来，我悲欣交集，潸然泪下。
这一次我和小伞的运气真的太好，有缘分亲眼目睹了莫高窟壁画中的大多数神品。九色鹿本生记、西方净土变、萨那太子舍身饲虎——一方壁画之后就是一段历史、一方天地。我最爱的是一方维摩诘经变图，面目安然的智者维摩诘坐而论道，慈和智慧、虚怀若谷；小伞说她最爱气势恢宏的五台山图，爱它气象万千，爱它显露出的中国人的大眼界。
莫高窟的神奇之处大概在于，它既绘着地狱亦绘着天堂，这世间万物、美丑善恶、喜怒哀乐，都能够在这里找到缩影——终了，又都能够在佛陀慈悲的眉眼里化作平静的叹息。
每一个灵魂，大概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归宿。
精力旺盛的两个年轻人出游，玩最high的地方自然还是鸣沙山月牙泉，这是整个敦煌最适合娱乐和狂欢的地方。
这里有驼队、有机车、有滑沙、有徒步露营，有能够想象到的一切好玩的东西。一向有些恐高的我，居然在小伞的软磨硬泡下，也去挑战了一把极限，坐上了滑翔伞。当时我全程手脚发软，心跳几乎飙到二百八。奇迹的是，我居然还记得要在天上多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快门居然没少按。
不过，我到今天依旧不想再提起在天上拍的那些照片。
在古人眼中，“沙岭晴鸣”和“月泉晓澈”是敦煌八景中最美的所在。在阳光的照射下，鸣沙山上细细的砂砾都在闪耀着光芒，灿灿夺目的环抱着水光粼粼的月牙泉，好似拥着自己的爱人，那景象美的如同传奇。风吹过的沙漠里，驼铃在一声一声疲惫的响，碧蓝的水在一晃一晃的闪着光，刺目的太阳也被鸣沙山柔和的线条裁剪成了温吞的模样，不多不少，完美的刚刚好——那一刻的我屈膝跪倒，只想向这天地造化虔诚顶礼。
敦煌八景之“月泉晓澈”
敦煌八景之“沙岭晴鸣”
沙山驼队（图源cr:大杏）
落日西斜的时候，我和小伞开始攀爬鸣沙山。在沙山上跋涉是一件及其痛苦的事情，我们一步一晃、两步一滑，爬上去两米也能滑下来一米五，东倒西歪的好不狼狈。若不是为了补偿三年前未曾爬过鸣沙山看落日的遗憾，我大概会就地坐下直接放弃。小伞在我前面爬的气喘吁吁、艰难无比，我跟在后面走的半死不活、汗如雨下。好在，一切都算值得。当我们终于爬到顶峰、回身远望时，夕阳柔和的金光恰到好处的同月牙泉水的波光交合相逢，辉映出霞光万千。
日月同辉的那一刹那，岁月无声、天地俱老。
月牙泉落日“日月同辉”
旅途的最后一日，沿着祁连山的山脚，我们踏上莽莽西去之路。
敦煌向西，再向西，是茫茫戈壁之海。
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
关城之外，就是万里无垠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是前路多艰的未知旅程。以前总觉得所谓的“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出阳关无故人”，大抵是在描写这样一种忐忑而忧虑的心情，然而我和小伞在几乎立夏的节气里，看到玉门关外仍旧枯黄的草甸和苍茫没有边际的戈壁，方才知道，这并不是忧郁的无病呻吟，而是那些烽火岁月里戍边将士生存条件的最真实写照。
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关城和城外枯黄的草甸
如今，孤零零的关城矗立在茫茫戈壁之上，黄土斑驳的外墙上写满了沧桑。再也看不到将士挺拔忠诚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丝路商队悦耳的驼铃声，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诗人在此指点江山，繁华与传奇来了又走，留下千年不变的，只有寂寞如雪的春夏秋冬，一座关城的兴旺与衰败里满当当的盛着无奈。
并不是每一座古城都能如敦煌一般，坚韧与幸运。
似乎让他就这么孤单着也好，把几千年来兴亡看饱，将所有的悲欢离合都藏匿在斑驳的脸颊之下，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秘密。
孤单的玉门关
孤零零的关城
阳关唯一遗留的烽燧
夕阳老阳关道
北风漫卷，脚下的西行之路仍在继续。半截黄土垒砌的残垣从天地相接的路口转出来。
汉长城——曾经一层芨芨草一层黄土夯筑的城墙，早已在浩淼的时光里被风蚀，只留下纹路清晰、走向明显的残垣断壁。我坐在烽火台下极目远望，只看见蜿蜒盘踞如龙的断壁，磅礴气势，依稀犹存，而那巨龙的龙首与龙尾，尚不知蛰伏在怎样遥远的远方，亦不知它们是不是已经面临着被时光埋葬的命运。
四月底的戈壁滩，日光炙烤大地的烈度已经隐隐有了盛夏时节的端倪。炽烈的阳光和强劲的西风，几乎将所有到达此处的人风干融化，身体里的水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眼前的凄凉的遗迹和想象中苍茫壮阔的景象重叠在一起，仿佛可以看到汉家将士鲜红的征袍在西风中飘展，汗水随着他们的发鬓滑落，深深跌入脚下干涸的沙土中，如同思念离人的泪。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城楼下，无数的汉家将士埋尸荒野、在此忠骨销魂。他们走得太早太快，连一点模糊的背影都不曾留下。
正值淡季，河西戈壁上的汉长城遗址前，除了风，只有两个朝圣而来的姑娘。我跟在小伞身后，看着她走向烽火台的坚定背影，拍到了那一路我最爱的一张照片。为之取名为“行者无疆”。
小舟最爱的一张照片：“行者无疆”——小伞面对烽火台坚定的背影
写在最后西行之路的最后，是传说中神秘的雅丹魔鬼城和风华不再的阳关。最后到访这里，大抵也有几分告别的意味。一路走来，我和小伞起初还能兴奋的论史谈诗，到了最后，所有的语言和激动都被颠簸的旅程绞碎在风中，再也聚拢不起来。
望不到边际的戈壁滩上，光怪陆离的雅丹魔鬼城里，残存的阳关烽燧之下，我和小伞口干舌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眼神空茫的问小伞，如果迷失在这片荒漠里，该有多绝望；小伞茫然的回望我，酝酿许久却没有答案。身处此地，语言和情感被自然的力量无情的撕碎，只留下深深的敬畏与空茫。
雅丹地貌魔鬼城
我一直认为敦煌这片土地有种神奇的力量，因为在这片土地上，走到最后往往会觉得，语言是最苍白的东西。他杂糅了太多种气质，宽宏的、柔媚的、卑微的、豪迈的、坚韧的、狠戾的，层层剥开之后，还会发现里面不一样的灵魂。他亦经历了太多的时间和太多的故事，关于家国天下、关于恩怨情仇、关于爱恨别离，太厚重太深沉，说不清亦道不明。
我之前写过的所有关于敦煌的文章，到结尾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都有些语无伦次，苍白而空洞。这篇大概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私心觉得，我笔下任何的文字和言语，都难以描绘他万分之一的风华。
我问父亲，敦煌太厚重、我的笔力写不了怎么办。父亲说，讲你的故事就好。
呐，于是我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讲了这么久我和敦煌的故事。现如今回头一看，这缘分还真是不短，前后拼凑一下，也差不多有十年的时光了。敦煌日月不曾老去，而我却不再是曾经那个摇头晃脑学诗的小姑娘了。我想我需要点东西，来铭刻少女时代那些曾经柔软而梦幻的情怀，和记忆里那最美的敦煌。
那么，便谨以此文献给我爱重多年的城——敦煌。
忆短情长，莫失莫忘。
敦煌之行很久之后。
我问小伞，对敦煌之旅的评价是怎样？
答曰：庆幸生迹的绝处仍留存文明的脉承。
——说人话。
——完美
我又问，那你觉得我这个旅伴如何呀？
答曰：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好好说话。
——知己难得，感激同好。
美腻的小伞你知道我宣你嘛！！
没错这里就是对我们美伞的表白，这一路，有你真好。
最后的最后。
卡文简直是发推送例行磨难。
这篇文章我又卡了五天才写完。
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_(:з」∠)_
好啦，其实这篇文章还有一个后续。
后续的名字叫做。
绝对的干货！干货！干货！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可是我觉得太长没太好意思放上来。
把它作为本篇文章阅读量过千福利好了。
阅读量过千，我就发敦煌攻略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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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死不活的小舟
于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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