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晚情的休闲时光

我在店里剁鸭脖时，收到一个快递。

我疑惑地拆开信封，取出几张薄薄的纸，迅速看完后，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老公宋大明正在拌夫妻肺片，他注意到我的异样，慌忙问我怎么了。

我恼羞成怒地说：“吴秀珍，老家那个曾经要当我婆婆的人把我告上法院了！”

“凭什么告你？”宋大明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我把起诉状递给宋大明后，无奈地说：

“她告我生下女儿后拒绝抚养，犯了遗弃罪，而且还找我追讨6年来的抚养费。”

“她怎么能颠倒是非黑白呢，这……这真的是欺人太甚！媳妇儿，咱别怕，你是受害者，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儿。”宋大明气得脸色惨白。

我想了想，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立即解下围裙往柜台上一扔，说要回老家一趟。

尽管我不想见到自己那些所谓的亲人，但眼前这个难关让我不得不放下姿态向他们打听消息，起码要知道为什么吴秀珍会将我告上法庭。

我本想让宋大明留下看店和照顾儿子，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

但宋大明不放心，坚持陪我回那曾带给我无尽痛苦的地方。

我叫林兰，老家在城郊的小镇上。

我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叔叔婶婶本想送我去福利院的，但碍于奶奶，只得收养了我。

叔叔家不富裕，多养我这一口人，让他们心里很不舒服，对我是从头到尾的嫌弃。

初中毕业后，我被婶婶逼着去食品厂打工，而且每月的工资都要上交，因为她要我偿还12年的抚养费用。

奶奶在我满18岁后就劝我离开这个家算了，不要再受叔叔婶婶欺负。

但我放心不下年迈患病的她，害怕叔叔婶婶不会尽心照顾，于是甘愿留下被婶婶盘剥。

20岁那年，婶婶替我答应了一门亲事，男方是我上班那家食品厂老板的大儿子，马栓。

我一听是这个人，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因为马栓的人品很差，他仗着家里有钱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且不久前还因为偷别人的老婆，被打瘸了腿。

然而婶婶不死心，她与叔叔轮番上阵劝说。

奶奶得知后怄得眼泪哗哗直流，痛骂叔叔婶婶心黑。

为了捞彩礼钱，不顾血脉亲情，生生想把我送进火坑。

奶奶要我一走了之，不必操心她。

可就在我犹豫走还是不走时，我的水杯被婶婶偷偷下了药。待我醒来后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与马栓躺在床上。

我怒不可遏，坚决要报警抓马栓。

马栓立马跪下求我，说是真心想娶我，他名下有洋楼，有豪车，有存款，全部都给我。

叔叔婶婶也吓坏了，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我告马栓，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于是痛哭流涕地向我求饶，还找奶奶来劝我。

奶奶恨不得把叔叔婶婶扔去喂狗，但叔叔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她心软了，求我看在她的份上别再追究。

奶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劝我将就嫁给马栓。她是担心我失了身，以后嫁给别人会被婆家人看不起。

我打小就听奶奶的话，尽管百般不愿意，但还是无奈地点头同意出嫁。

谁知就在去领结婚证的前夜，马栓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

收到马栓死讯的我整个人彻底轻松了，决定去城里打工。

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而且我也不再介怀自己受辱的过去。

因为我医院可以做女孩儿的修补手术。

我盘算着存够钱就去做，以后便能堂堂正正地嫁人。

然而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我离家前夕，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从骨子里痛恨马栓，怎么可能生下他的遗腹子。

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决定去做流产。

这个事情我谁也没有告诉，包括奶奶，因为她是信菩萨的，最看不惯人怀了孩子去打胎。

我悄悄摸摸医院，谁知在妇产科手术室外等候时，马栓的妈，那个名叫吴秀珍的女人突然出现，还一把抓住了我。

吴秀珍是到这里来看中医的，她指挥和她一起的两个女人将我架到医生那里，说她是我婆婆，问我是不是怀孕了。

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吴秀珍立刻大声喊道：“谁要是敢杀死她孙子，我就和谁拼命。”

我拼尽全力挣扎，也摆脱不了束缚，随后被她们带回到镇上。

吴秀珍哭天抹泪地哀求我，说马栓死得惨，好不容易在世上留个后，我不能狠心打掉。

我坚决不肯，直言这孩子是马栓造的孽，就不应该生下来。

吴秀珍见同情牌行不通，便把眼泪一抹，要我开价，承诺只要我把孩子生下来，她出多少钱都行，而且不用我管一丁点儿。

我完全可以当没有生过孩子，以后想嫁谁都不会受影响。

我当然严辞拒绝，结果吴秀珍找到了我叔叔婶婶，最后竟然搬出了奶奶。

奶奶知道我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天生菩萨心肠的她受不了我杀生。

奶奶老泪纵横，颤颤微微地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好歹是一条命，要给她一个活路。

奶奶是我的软肋，因为我的命是她给的。

小时候有一次我差点儿病死了，叔叔婶婶不想管，是奶医院才活了下来。

后来那钱，靠奶奶编了无数个竹筐才还上。

我再一次屈服了。

但这一次我长了心眼，我让吴秀珍给我写个字据，而且要在字据上说明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马栓给我下药后怀上的。

我是害怕孩子以后长大了找上门来骂我，我必须让她知道我的苦衷。

吴秀珍起初不肯写，我说若不写我就绝食，大不了一尸两命，吴秀珍这才从了。

经历十月怀胎后，女儿呱呱坠地。

我没有看她一眼就让吴秀珍抱走了。

而我坐完月子后就带着吴秀珍给的5万元营养费，告别奶奶去了市里。

我的运气居然变好了。

我认识了开卤味店的宋大明，他是个心肠好的老实人，不仅不嫌弃我生过女儿，还将我视为手心里的宝。

他曾问过要不要把女儿接回来，毕竟是我的骨肉。

我毫犹豫地拒绝了，因为我厌恶她身上流着马栓的血，她是我耻辱的印记。

这些年来，我没有看过女儿一次，没有打听过她的消息，甚至逼自己不去想她。

我心底深处的伤口也因此慢慢愈合。

我实在是不明白，我与吴秀珍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她会突然跑出来搅和我幸福而安宁的生活？

我不禁将牙关咬得嘎嘣嘎嘣响。

宋大明一边开车，一边安慰我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而且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与我共同面对。

很快到镇上了，去叔叔婶婶家会路过吴秀珍的食品厂，可我意外发现招牌换成了家俱厂。

难道改行了？

想着想着，目的地到了，我记起上次回来还是5年前参加奶奶的葬礼。

叔叔婶婶刚巧在家，见我们突然出现很是诧异。

我也懒得和他们客套，直接说了吴秀珍把我告上法院的事情。

叔叔婶婶也傻眼了，不明白吴秀珍为什么会干这样的事儿。

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会不会与吴家破产，吴家二儿媳嫌弃元元有关。

我第一次得知我的女儿叫元元。

听婶婶说，吴家在两年前出了严重的食品安全事故，被勒令停产后就一蹶不振。

而吴秀珍的二儿子迷上了赌博，把剩下的家底也都败光了。

吴家二儿媳是个厉害角色，自打进门后就视元元为眼中盯，认为元元会分走她儿子的财产。

现在家败了，更不愿白养一张嘴。

婶婶还红着脸说，她好几次见到吴家二儿媳打骂元元，而吴秀珍稀罕孙子，也就任由二儿媳胡作非为。

我听罢，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原本以为元元能无忧无虑地生长在富裕之家，想不到竟会与我有相似的遭遇。

哎，若不生下她，何至于让她受这些罪？

婶婶讲完后，撇撇嘴骂道：“这吴秀珍真不是人，当初可是哭着求着让你生下孩子的。”

我却愤恨地冲叔叔婶婶说：“如果你们当初不是见钱眼开，故意害我，还把奶奶搬出来求我，哪里会有现在的事儿！”

叔叔婶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这时，宋大明开口了：

“媳妇儿，过去的事情再去纠结没啥意义，还是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不是有一位律师喜欢吃咱店里的鸭脖，我有他联系方式，还是来问问他？”

可我已经等不及要去找吴秀珍讨要说法，撂下宋大明匆匆跑出门去。

婶婶说吴家早已从豪宅搬到一座破旧的小院里，我问清地址后，很快就找到了。

却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在骂：“死丫头，让你看弟弟都看不好，饭都白吃了！”

然后是小女孩哇哇的哭声。

我赶紧凑到栅栏外一看，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正用另一只手拧着一个小女孩的耳朵。

那小女孩的眉眼跟马栓颇有几分相似，难道她就是元元？

我又瞅见了从屋内出来的吴秀珍，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忍不住嚷道：“住手，她还是个孩子！”

吴家二儿媳愣住了，吴秀珍却认出我来，向她道明我的身份。

“哎哟喂，原来是野种的妈来了，赶紧把野种领走！”吴家二儿媳鄙夷地看着我。

一听“野种“俩字，我心底的火瞬间蹿到嗓子眼，我冲吴秀珍说：

“她可是你亲孙女，你就任凭别人骂这么难听的话？”

吴秀珍却恬不知耻地说：

“元元不听话，骂几句又怎么啦！她是你亲生女儿，你若带走，也轮不到我们教育！你是不是收到法院的通知了？怕了吧！”

“你有我写的字据都没有用，我们问过律师，不管元元是咋来的，你只要生下她，你就得养！还有这些年的抚养费你得掏。”

我正欲反驳，没想到吴家二儿媳将怀里的孩子往吴秀珍怀里一塞，抓起元元就劈头盖脸地打起来。

我是厌恶元元，恨她亲爹马栓祸害了我，但现在看到她受人虐待，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就在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想冲进去打吴家二儿媳时，宋大明赶来拽住了我。

他一边用手机录视频，一边厉声呵斥道：“住手，不然我们报警抓你们虐打儿童。”

吴家二儿媳只得停下手来。

宋大明随即将我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轻声说：“媳妇儿，先告诉你个好消息。那吴秀珍找我们要不上抚养费。”

我疑惑地望着宋大明。

宋大明说：“你不是说马栓之前生告诉你，他名下有不少财产么？律师说元元是有资格继承的。”

“现在这些财产被吴秀珍悄悄处理了，那是损害了元元的合法权益，所以可以主张追讨。”

我的心安定了些许。

谁知宋大明又说：“媳妇儿，元元估计得由我们抚养了。”

为什么？我惊骇地将双眼瞪得像铜铃。

宋大明解释说律师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判断这个官司我打不赢。

虽然元元是马栓侵犯我生下的，但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马栓的罪行。

而且就算是马栓侵犯了我，但元元是我自愿生下的，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样的权利。

所以我身为元元的亲生母亲，就必须承担抚养她的义务。

我第一次有了五雷轰顶的感觉。

明明元元出生是他们逼我的，现在不想养了又丢给我，凭什么？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揪着头发。

宋大明说：“媳妇儿，孩子是无辜的，我看元元很乖巧懂事，咱们好好养育她吧！你知道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发疯似地喊起来。

元元是无辜的，那我呢？

我又做错了什么？

元元的生命并不是我心甘情愿想给的，凭什么让我来承受所有的恶果。

元元也许很乖，很懂事，可我只要一看到她就会回忆起自己被下药、被侵犯、被逼婚、被逼生的事实。

我的人生就被这些恶人、狠人、善人主宰着，以致于一步错步步错。

我也怪自己，谁让昔日的我没有主见呢？

可我现在已不是过去的林兰了，我宁可背上遗弃的罪名，也不要养元元。

宋大明紧紧扶着我说：

“媳妇儿，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会尽力呵护你的，让你余生更多是被幸福包围。可眼前的难关我们需要过。你也看到了，元元在吴秀珍那里过的日子苦不堪言。”

“你小时候也受尽叔叔婶婶的白眼，你忍心她重蹈覆辙吗？我当年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就是看中你的善良。你就当她是咱收养的好吗？”

“况且，我还担心如果你坚决不养元元会受到处罚，咱还有儿子，你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哎！投鼠忌器。

我的泪珠儿忍不住吧嗒吧嗒落下来，难道真的是我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要来还？

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元元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我的心里立刻翻江倒海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再一次屈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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