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萨那 >> 萨那地理 >> 爱他就给他生个孩子故事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个故事
图/千屿
爱他就给他生个孩子
?努儿
阿肆爱一个人,为他放弃了高考,为他流掉一个孩子。嫁作他妇后,又给他一个孩子。
1
电话那头的阿肆哭声震天,那是一个人在完全释放的悲痛中才有的声音。此时我正在南方念大一,十二月末的长沙,凄雨寒风,我抖索在图书馆的围廊过道里,伸出手掌贴上玻璃窗,凉气渗入掌心。
从此不再有期望,就再也不会失望,反倒解脱了。这是阿肆说的,说的是她的爱情。
阿肆是我的高中闺蜜,如果你看过我以前的文章,就知道我高一时在实验班,三好学生一个。高二时自甘堕落,每天念着十七岁开始苍老,在一次摸底考试中倒数第一,被刷进普通班。新班级的同学对我颇为好奇,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怎么着也在实验班呆过,应是书呆子乖乖女,不曾想我从教室后门进入,挪着着桌子往最后一排行进。
一个碎发女生过来帮我,帮我把桌子搬到她的旁边,这就是阿肆了。
那时的三中没有校服,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们穿着各种奇装异服游走校园,看过去满眼的落英缤纷。班主任总说我们的是初升的太阳,但阿肆说老萨才是她的太阳。
初中时的阿肆还是一个小屁孩,那时流行拜把子,义结金兰。她跟一帮小屁孩拜了把子,小屁孩中有一个比较帅的男生叫老萨,大名邢家栋,是几乎所有少女都会喜欢的那种帅。
你爱谈天他爱笑得过了三年,邻近中考时,老萨突然对阿肆说,我们恋爱吧。阿肆是那种简单粗暴的女孩,面对突然而至的爱情娇羞不已。
她低眉红脸露出洁白的小虎牙,羞答答的说,那长大了,我们会结婚吗。
老萨说结啊,长大我们就结婚。
结啊,长大我们就结婚。
俩人私定终身后就中考了,两天后中考结束,老萨不见了。
那时手机还没有在少男少女圈里流行,阿肆找不到老萨,就挨个儿跟拜把子们打听,无果。于是跑到他家里去,她冲冲撞撞的进了邢家大院,邢母问小丫头,你是谁啊。
我是阿肆,哦不,我是邢家栋的同学,想问问他报三中还是一中。
小栋不上学了,当兵去了。
啊,当兵去了?怎么没听他说过啊。
他爸早跟他说好了,中考结束就走,他也不是学习的料,成天拜把子这那的。
阿肆心虚的红了脸。那有他的电话吗?
你小姑娘是谁呢?他要是跟你关系好能不把电话告诉你吗?
我……我是他同学……
老萨的妈妈并没有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阿肆,阿肆告诉我那天她穿的太非主流了,一看就不是好女孩的那种。她失落的离开邢家,暗自决定要等老萨当完兵回来。
2
阿肆发育早,胸脯比一般少女丰满,双腿细长,碎发帅气伶俐,她爱笑,一咧嘴两颗虎牙露出分外可爱,在三中追她的人不少。当那些阳光青春的少男们怀揣着巧克力玫瑰花或是情书香水等信物出现在阿肆面前时,她总要讲一遍自己与老萨的爱情故事。让人觉得他俩是如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送上祝福然后知难而退。
高一读完,三中里认识阿肆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异地恋的帅男友叫老萨,不日将归,等阿肆毕业后就准备结婚。
唯一不提的是老萨的不辞而别与不知所踪,阿肆总是轻描淡写的说我男朋友当兵去了啊。
认识阿肆的第一天,我就在晚自习时获知了以上信息。
我问她,高中毕业就结婚,你不考大学吗?
她倒淡然,趴在桌子摆弄一个掉了漆的钥匙扣公仔,那是初中时老萨送她的。
我们四儿连高中都没上,我要是还去上大学他该觉得不好意思了,再说他又得等我三四年。
可现在老萨在哪你都不知道。
他说了长大我们结婚,就一定会回来的,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不要怀疑老萨的人品好不好。
好好好。
阿肆在三中的朋友很多,各种类型的都有。二年五班里有个不漂亮却妖媚的女生,叫赵君,在我之前,她跟阿肆走得最近。
冬天时三中每天早上都有早操,五点四十五分大喇叭准时奏响义勇军进行曲。天尚灰蒙,学生们睡眼惺忪的赶到操场,站好队形,等班长查完人数后围着操场跑三公里。二年五班的班长叫李守才,他自己也很纳闷为什么爷爷给取了个充满旧社会意味的名字,不管怎样,在班里除了各科老师以外,所有同学都喊他旺财。
一次旺财点人数,发现就少赵君一人,恰好赵君正款款往队列走来,旺财大声的喊着。
快点赵君,就差你了!
声音一出,随即惹来男生们的猥琐大笑,赵君也抿嘴略带羞意。我不明笑点,问阿肆。她捂着嘴低声说,你不知道“插”是什么意思啊。
赵君笑着走进队列,仍有男生打诨说,赵君,就差你了,快点啊!
赵君听得懂各种男生之间的黄色笑话,这跟她游走于不同男人间“工作”不无关系。赵君是校妓,同时兼职一个已婚男人的小三。已婚男人年近中年,赵君十七。
这些是阿肆告诉我的,让我不要跟赵君走太近。
高二快结束时,小镇下了一场大雨。三中低洼不平的路面上浮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洼,阿肆穿着短裤光脚在里面踢踏,被搅动的水影就像碎成许多片的镜子。
在那个雨天,老萨天使一般降临在三中。阿肆正在水洼里踢踏,他悄悄走近,然后一把将阿肆扛在肩上,尖叫声与水花一同跳起,然后那尖叫声换成大叫,又换成哭声,又换成柔情低语。
老萨真的回来了,阿肆请了一周的假,我陪她一起在校门口的小诊所里花五块钱买了一张病假证明,诊所的两扇玻璃门上尘迹斑驳,正红楷字贴的端正。一扇写着妇科,一扇写着内科。
阿肆说她常陪赵君来这,知道那个医生卖病假证明。
3
一周很快过去,阿肆回来时脸上带着热恋难掩的喜悦,还有一个白色的MP3,她说是老萨给她买的。
自习课上我借她的MP3来听,她一再叮咛,你不能大音量听,那样会对耳机有损伤,你就按顺序来听,不准下一曲或上一曲的调,那样会对按键有损伤……
我一一应承,她有点迟疑的把MP3递给我,都放我手里了还叮嘱着要拿好了,不要摔到它。我把耳机塞进耳朵,正在唱着白狐,能不能让我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后来循环到一首军歌,我实在不喜欢,就按了下一首的按键,小小的声响竟然被阿肆听到。她转过脸盛气凌人的看着我,那表情似乎是,哼,我早就知道你会按下一首。
MP3就在桌子上,她拿过一看,说,现在应该是在放那首军歌的,你一定是按了下一首的键!我不是说了不准按吗?不给你听了!
她伸手就摘耳机,我自知理亏,也很识趣的还给她。
当兵回来的老萨被家人安排到另一个小镇的东区工作,住在集体宿舍里,阿肆在小镇跟姐姐租房子住。他们的约会场所有时是网吧,有时是小旅馆,这一次是赵君租的房子里,不,应该是那个已婚男人给赵君租的房子里。
赵君交给旺财一张阑尾炎手术的病假条,然后就消失了几天,走之前阿肆问她要了出租屋的钥匙。
如果房东敲门的话,你就别开门,别理她,那个老女人早就烦我了。
她要问我是谁,我就说是赵君妹妹呗。
别这么说,你就说是张伟的妹妹,我那口子。平时我也跟房东这么说,那房子是张伟租的嘛。
赵君留下钥匙和话就捂着肚子走了,阿肆笑嘻嘻的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个鼓囊囊的包。
我问她里面装的什么啊。
是床单和被罩,我才不要用赵君的床单被罩!谁知道那上面睡过多少人啊。阿肆说着就伸出舌头做出很嫌弃的表情。
晚自习还没下课,阿肆就收拾好东西准备铃声一响就冲出去,她羞答答的说老萨在外面等着呢。
十年前的高中校园里,婚前同居是一件尚未明目张胆的事情,但在当时我的朋友圈里,已经见怪不怪了。阿肆一直晦涩的跟我说他跟老萨只是睡在一起,啥也没干。我说你们就是干了啥也没啥啊。阿肆就不好意思的挤挤眼冲我笑了。
老萨回来半年多,我们的高三也过了一半。冬天到了,三中妖风四起。
课间时间阿肆喊我陪她一起去厕所,她一直紧紧的拽着我的胳膊,我觉察出今天的她有些不对劲,但又隐约觉得不能主动问。默默的上完厕所,洗手,出来,她始终蹙着眉头,闭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挽着胳膊默契的朝往操场走去,操场上的绿色草地已成秋黄,冷风肆虐,偶有稀稀拉拉的情侣和闺蜜闲散晃悠。
小年,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能看不起我。
阿肆眼眉间略带紧张的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我看着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可能怀孕了。
确定了吗?
还不能,但我身上两个月没来事了。
要去做检查吗?
去药店买个试纸试试就行,不用去做检查。放学你陪我一起去买吧,我一个人不敢。
阿肆巴巴的看着我。
好的,我陪你去。
终于等到下课铃声响起,阿肆骑着她的小白驴载着我驶出校门。路过那家卖病假条的诊所阿肆并没有停下,她说那里头都是三中的学生,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去买试纸。过了两条街,阿肆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下,锁了自行车,她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就挽着我的胳膊进去了。
姐,给我拿张试纸。
阿肆假装轻车熟路的跟柜台前那个穿粉色护士服的中年妇女说着话,对方用眼神扫了我们两眼,问阿肆,普通的还是好点的啊。
普通的就行。
一块钱。粉红色妇女说着就弯腰从柜台底部抽出一片薄薄的东西搁在柜台玻璃上。阿肆付了钱拿起那物又问粉红妇女要了个一次性杯子。
药店旁有个公厕,阿肆进去验尿,几分钟后,她既紧张又兴奋的走出来,我赶紧问怎么样。她把我拉到一个僻静处,拿出一条细细的小纸棒,指着上面的一条同样柔细的红线说,我真的怀孕了。
那是作为少女的我第一次经验这样的大事,脸红心跳的问阿肆打算怎么办,要不要不上学就结婚去了。
阿肆把手掌贴着肚子,她说让我想一想。然后又抬起头看着我,小年,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讲。
我不会的。
那天下午阿肆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去小诊所买病假条。她把自行车给我,一个人去东城区找老萨了。她靠着车窗玻璃没有招手与我说再见。去东区的汽车站拥挤喧嚷,车窗玻璃布满尘迹,阿肆年轻的少女的脸庞带着迷惘隐藏在斑驳的后面。
晚自习快下课时阿肆回来了,丹凤眼红肿着眼皮,后排的同学开她玩笑说,呀,六姐哭了啊。
她无心调侃,小声的对我说,放学后我们一起走。然后她把胳膊肘搭在桌子上,脸埋进去。我以为她很困趴在桌子上睡觉,后来才看见有泪滴掉在地上。
我把卫生纸塞给她,她接过抹眼睛,擤鼻涕。恰好下课铃响了,阿肆抬起头,揉着眼睛拉我出去了。她说我要去药店买药,你陪我一起吧。我说怎么不找赵君呢,她肯定有经验啊。
如果她知道这件事,全校所有人都该知道了。
走出教室的高中生们在路上谈天说地,小卖部灯火昏黄,夜色里能清晰的看见张口时嘴巴里呼出的哈气。我们与中午一样绕过校门口的小诊所,也没去中午买试纸的药店,这次转到另一条街,在一家陌生的药店里,我陪阿肆买了堕胎药。那是像感冒药一样的硬纸壳包装,打开盒子,只有两粒白色的药丸嵌在锡纸板上。
冬天的街道呜呜起风,出了药店走了好一段路,我们的额头上还在冒着细汉。
4
第二天一早,阿肆就买好病假条交给我,万一今天她肚子疼的受不了就回出租屋,我帮她把病假条交给旺财。堕胎药分两次吃,中间间隔大约一两个小时,我看着阿肆把那粒小小的药丸放进嘴里,送了一口水,然后仰头而尽。她掐着时间,之后同样吃了另一粒,然后趴在桌子上,等候疼痛时刻的到来。
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时,阿肆有反应了。她把一大卷卫生纸和夜用卫生巾塞进羽绒服的口袋,我站起身刚想拉她,她说不要扶我,你一扶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过十分钟再来找我。我只好坐下,她一个人捂着肚子朝厕所方向走去。各种与堕胎或生产有关的电影镜头新闻事件随之浮现,我默默的祈祷着千万不要出现大出血之类的情况啊。
三中的厕所还不是单间式的,只是一面面半人高的小墙隔成一个个坑位,阿肆蹲在最角落的位置。等我到时她正面色痛苦,微微的哼哼唧唧。
我轻声问怎么样了。
她又哼唧了几声,才有力气说话。
还没下来。
阿肆不想我看见她如此疼痛的难堪,让我在外面等她,如有需要,她一定喊我进来。
正是上课时间,校内很安静。厕所里偶尔传来自动冲水的哗哗声,还有阿肆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等了快一个小时,阿肆捂着肚子出来了,她要我陪她去操场坐会儿。我说操场有风啊,你现在能受凉吗。
没事儿,我现在心里乱得慌。
阿肆的脸色就如此时冬日的操场,白色阳光下如覆着一层薄冰。
我昨天去找老萨。阿肆终于开口。
到了他宿舍,他还在睡觉,我在他床边坐了两个小时,他醒来三次,看看我又继续睡了。他也不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他,也不问我什么事……
阿肆的眼睛与鼻头都红了,微抖的声音里掺杂着腹痛与委屈。还有寒冷。
我们每次睡觉他都不带套,他一直觉得保护措施是我的事儿……我昨天没敢跟他说这个事儿,告诉他也没用。他知道了也会觉得我可以处理好……他就长不大。如果我告诉他这件事儿,他以后该看不起我了。
阿肆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涌出眼眶,点点滴滴粘在睫毛上,然后顺着脸颊滑下。
跟每一个柔情而又痴情的姑娘一样,那件事后,阿肆依旧深情的爱着老萨。真如赵君所说,就像是来了一场微痛的大姨妈,这件事成为我与阿肆之间的秘密,我们之间的每一个眼神抑或表情,从此都能被更精准的捕捉到。
而我在她的眉眼流转间,渐渐看出她与老萨这一段两小无猜之下潜隐的不安。
春末夏初,正是花褪残红之时,而我奔波于几所学校的艺术招生考试之间,已经两个月没回学校了。那天我拖着疲倦与兴奋的身体刚坐进教室准备进攻一下文化课,就被阿肆拉出去吃饭。
原来是老萨的生日,来吃饭的还有阿肆的姐姐与他的男朋友。姐姐秀气乖巧,他男友看起来介于文质彬彬与粗人之间,在饭桌上跟老萨咋咋呼呼的猜酒拳。阿肆很开心,她觉得把心爱之人曝光与亲朋好友是一件无比兴奋的事。
饭桌间我跟姐姐一起去厕所,洗手时她突然说小年,你觉得我对象怎么样?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但我们的每次见面都无甚交谈,我不知她为何突然向我问起这样一个有些严肃的问题。但我能确定她语气里含着真心的求问而非无话找话。
挺好的呀,看起来挺斯文的。
这么说是因为想起阿肆不久前说过她姐姐打算结婚的事。
镜子里的姐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包间,两个男人依旧在划拳,阿肆笑意盈盈的依偎在老萨的肩膀上,不时为他撤去面前的狼藉,添酒加菜。
酒尽之时,老萨的朋友来接他回去,姐夫因为喝得太醉,只得姐姐送他回家,也就顺便住在未来婆家了。反正两人已经订婚了。
那晚跟阿肆卧聊,我说起姐姐在卫生间问我的话,问阿肆如何理解。她对这个问题并不奇怪,只是淡淡一句因为她未婚先孕了,不结不行。
沉默了一会阿肆又说小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贱?
黑暗中阿肆面向我侧身躺着,我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彷徨与真诚。
我觉得你是太在乎老萨了。
停顿了一下我又说,但他没有像你在乎他一样在乎你,这你是知道的,但你又爱得视死如归。
为了他,我可以不去上大学,我爸花钱可以买到个大专给我的,但我不想离开老萨那么远。我想快点结婚,一直跟他守在一起,但是……他一直不带我去见他父母。今天你看见我姐跟她对象了,虽然她对象没我老萨好,但对我姐掏心窝子,跟谁都说他对象咋好咋好……
老萨为什么不带你见他父母呢?
我问过他,他一直说不出原因,我逼着问他又生气,唉!
阿肆的叹息声使黑夜更黑了,我们俩不再说话,也许是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不久阿肆的姐姐就结婚了,穿着婉约的白色婚纱,在亲朋的喧嚷声中被夫君抱在怀里缓缓步入花车。听阿肆讲,他刚一得知女友怀孕时,张大嘴巴大叫一声,接着抱起女友转了几个圈,随即说咱们赶紧结婚。仿佛这场未婚先孕是他为娶到女友而精心布的局。
婚礼上,阿肆时而兴奋时而莫名失落。她不时掏出手机看了又看,在观礼人群中左瞅又瞅。而老萨至终都没有出现。
这是一次把恋情公布于所有亲戚朋友的机会,阿肆等待了很久,然而老萨并没有体会到到她的心思。或者,他是故意不愿意配合。
5
高考迫近,窗外树荫里的知了嘶声干吼,衬衫黏糊在皮肤上,教室天花板上白色吊扇嗡嗡作响。阿肆神情落寞,她已落寞好久了。我问阿肆有什么打算,真的不想努力一把,考个大学吗。
我不想上大学,大学里没有老萨也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就想早点结婚,跟老萨好好过日子。
可是这个月老萨都没来看过你……
这个月他是夜班,白天得睡觉,是我不让他来的。
阿肆摆弄着那个掉了漆的公仔钥匙扣,为老萨对她的懈怠诉说缘由。
所有人都在为愈来愈近的高考而拼命努力,期盼着那里的未来与光明。即或有不是的,也早已打通各种关系谋得后路,只有阿肆,她孤注一掷的幻想着与老萨的花好月圆。
而老萨根本给不了她要的安全感,她开始变得像个早衰的街妇。她开始怀疑老萨是不是在外面有其他的女孩,开始检查老萨的手机,一天打好多个电话问你在干吗你在哪里。
高考前一周的晚自习,阿肆坐在后排小声的跟老萨打电话,我正埋在模拟卷子里头昏脑涨,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老萨提高音量的说话声,似乎是在争吵什么。
旧日好友都规劝过阿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但在阿肆心中,只此一朵,就胜过人间无数了。
那时,我尚不能理解阿肆的痴情所在。三中的学风败坏,小镇人尽皆知,而在我们所处的艺术班里,更不用说少年恋情的走马观花了。
而阿肆,将她的痴念发挥到了极致。
她接过班主任发下的准考证后无所谓的扫了一眼就塞进包里。高考那两天,她陪着老萨呆了两天,用以证明对他的爱情。那两天小镇大雨,我在写英语作文时手哆嗦起来。雨声哗啦,仿佛上天在倾倒某种愤怒于人间,平凡如我的少年人们,最后一次坐在实木课桌前,向十几年的备考生涯书写再见。
等待通知书的日子焦急而无聊,此时阿肆已在她姐姐的店里工作。放弃高考对她而言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除了老萨,她再也没有一条退路可选。姐姐听说我在等通知书,就唠叨起阿肆来了。
你要是去考一下吧,不管考成什么样,咱爸好歹能给你弄个学校上,你这考也不考,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阿肆并没有告诉家人她的想法,她怎能让深爱着她的家人知道她是为了跟老萨守在一起而不愿去读大学的呢?而后者甚至没有带她回家见父母的意愿。
6
小镇街头的冷饮店里,我与阿肆临窗而坐。红豆刨冰上的冰激凌瘫软融化,离开三中的我们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坐在教室里背书做题,我才意识到所谓青春年少,竟脆弱如一杯夏日的冰激凌,精致秀美不过片刻时间。连一句珍重再见都不能说得潇洒一点。
我们聊起在三中的趣事,那些曾经无关紧要的蛛丝马迹此刻都能引起我们会意的微笑甚至是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而后便是夏日寂寥的沉默。不久后我将揣着一纸通知书踏上继续求学的旅途,而阿肆的爱情,尚不能给她一纸婚约。
夏日午后的街头并不热闹,我们侧脸看窗外的行人在日头下像服刑的犯人,缓慢而迟钝的挪移着。冷饮店的斜对面是一家蛋糕坊,专门定做各式的婚宴糕点,阿肆指着它漂亮精致的门面招牌幽幽的说,等我跟老萨结婚时,要在这家定做一个超级大的巧克力蛋糕。
好啊,我最爱吃巧克力啊,一定要给我打包一些带走。
如果时光倒流,我不会选择在那天下午去找阿肆,不会选择街头的那家冷饮店,更不会选择那一张临窗的桌子。
然后,然后我们就看见,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提着粉红色的蛋糕盒子走出来,男的为女友推开透亮的玻璃门,他们依偎在一起,像处在新婚的甜蜜里。
阿肆似乎着了电般突然站起,她问我,小年,你看,你看。她指着那对情侣。你看那是不是老萨?
7
后来我到南方读大学,三个月后,阿肆哭着打来电话,说她跟老萨彻底的结束了。南方冬天的斜风细雨里带着浸骨的冷意,我努力的回忆着几个月前的冷饮店里,阿肆嚼着红豆刨冰自称邢太太。不过百天,她已然坠入谷底。也许,在与老萨的爱情里,她始终站在谷底仰头等待,只是她再也承受不起这样无边无际的谷底爱情了。
他说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可是我们读初中时明明是他跟我说要谈恋爱的啊。我们出去,不管干什么都是我付钱,他唯一送我的那个MP3……也是旧的,不是他专门买来送我的。他从来都没带我回过家,小年,我真的等不下去了。我觉得好累啊,为什么爱上这样的男人啊,我真的好累啊,好难受啊……
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无意义,我只能沉默着听她的哭喊,等她哭喊到嘶哑,疲惫到无力难过。
寒假回家时,阿肆说她要结婚了。我诧异,此时距离她跟老萨分手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笑了笑低下头说,这个男生是相亲认识的,从认识我那天就每天每天的给我打电话,问我咱啥时候结婚,说我就认定你了,你一看就是给我当媳妇儿的人。
阿肆笑了,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盈盈的。
小年,我现在觉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我跟现在的对象说过老萨的事儿,他气得找人把老萨打了一顿。他说我以前的事他都不在乎,就觉得是我跟错人了。
那个冬天结束的时候,阿肆结婚了,她在街头的蛋糕坊定了一个大大的蛋糕,是我们曾经说过的巧克力蛋糕。
后来,阿肆有了孩子,叫我干妈。阿肆爱他胜过自己的命,只是这孩子长到三岁的时候,眉眼越发像老萨。她看出我眼里的疑惑。
小年,我知道你会看不起我,爱他就该给他生一个孩子,然后把孩子养大不是么。
作者:努儿,一个世间的书写者。
本文责编:istory
版权所有,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有故事的人
人人都有故事一个献给所有人的故事发表与分享平台北京最好的去白癜风医院哪家医院能够治好白癜风
转载请注明:http://www.qiaorenliangg.com/sndl/152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