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那

一部热社会的冷电影青海日报

发布时间:2023/4/11 14:15:04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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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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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职人员在拍摄现场雪地推车

人类学家用“热”社会和“冷”社会指称两种不同的社会状态,前者指社会处于急剧发展和快节奏的模式中,后者指发展平缓、处于传统的状态。万玛的电影,无论影像风格趋于何种变化,始终保持克制的讲述、缓慢的节奏、冷峻的风格、在简化情节中关照人物的内心。他的电影彰显了万玛这一代浸染藏族传统文化的双语作家和艺术家们,对藏民族命运与这个时代深沉的思考。他的电影与这个“热”社会浮躁的文化消费如此不同,看似沉闷、单调,却温和有力,透露着悲悯和关怀。虽然他的影像风格各有千秋,但始终有一套“万玛式”的藏族符号在,有学者将其称为“新”藏人电影。

作为一个藏族观众,多年来,看万玛的电影,似乎成为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从《草原》《静静的嘛呢石》《寻找智美更登》《老狗》《塔洛》,到《撞死了一只羊》,万玛的影像语言渐入佳境,从纪录生活,走进梦境的“写意”。这些电影中的人物,对于我来说,如此熟悉,那个孤独的牧羊人“塔洛”,在离开草原和羊群之后,便迷失在“热”社会的迷雾中;那位绝望的老人,平静地勒死了家中那只无处躲藏的老狗;出走后的“智美更登”,似乎在《撞死了一只羊》中重现,他熟练地点起卷烟,像极了我的一位兄长。塔洛藏语意为“逃离者”或“解脱”,金巴,意为“施舍”,万玛的每一部电影都在讲不同的故事,却如同都在讲一个具有相同魂魄的人物。

景与人的混融

在一片漆黑中电影拉开帷幕,有时尚感的金巴,融合了一个藏族卡车司机最酷的装束,这个“酷”,有点冷色调,墨镜、手表、皮衣、珊瑚、天珠、护身符,点燃卷烟的手指、富有磁性的语调、不悲不喜的性情……似乎承载着一个民族的百年孤独。他的内心,却装饰着《我的太阳》,温柔悲悯。看似粗野的外表之下,掩藏着一颗温柔的心,他将自己辛苦赚的钱毫不吝啬地施舍给乞丐,他为自己撞死的羊超度,以赎杀生之罪。

《撞死了一只羊》开篇惊艳,一首藏语版的《我的太阳》与主人公金巴的出场,与可可西里空旷苍茫的自然景观相映生辉,《我的太阳》这首歌,在不同的情境中的出现,具有不同的含义。在没有撞死一只羊之前,《我的太阳》高亢嘹亮,他女儿的照片,在眼前晃动,伴随着他寂寞的营生。在突然撞死一只羊之后,主人公的心境发生极大的转变,开启了一种充满隐喻与不祥的旅程,这时,他遇到了一位同行者,一个杀手,他们不断地在镜头中同框,每人只出现半张脸,似乎就是一个人物的两面,中间隔着上师的照片,信仰既是他们的隔阂又是他们的联结点。他们同名,都叫金巴,都有一个潜在的身份——杀手。当他们同时听这首歌时,在此情境中,歌曲又变得荒诞不经,而在影片的结尾,歌曲在梦境中出现,主人公摘下了墨镜,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切在阳光下趋于明朗化。

这部影片极好地融合了自然景观、物件与人物的关系,实现了导演对于人物和自然景观的驾驭,将人置身于他所根植的环境中,揭示了藏区景观的特点,人与环境的混融以及自然与文化的不可区分性。

藏族电影的诗性语言

影像语言是这部电影最大的看点。这部电影似乎实现了藏族文学语言的银幕化,实现了文学语言与视听语言的有效融合。给予人物塑像极大的空间,像是留白,揭示其心理活动,展现景观、物件、动作与人物之间的关系,一旦某种平静被打破,则意味着剧情的转变。如金巴撞死一只羊是在逆光中表现的,他坐下,靠着沧桑的卡车,缓慢地卷了一支烟,细致地勾勒出人物心事重重的心境,对面是一条河。也正是在这里,返回途中,他吃力地换下巨大的轮胎后,在飞扬的尘土中沉沉地睡去。整部电影非常诗意,每个镜头都很考究,人物色彩与背影的色彩相得益彰。如杀手出现时,营造了虚幻的意境,他给观众的第一个镜头出现在卡车的后视镜中,灰白色调,面无表情,伫立在狂风中,显示了其流离失所的命运。镜头与语言显得碎片化,对话简单,却令人印象深刻,淡化情节和情节点的推动,而走向意境的营造。

片中的暖色调总是伴随着女人的出场。在卡车司机与情人相会的场景中,灰蓝色带入红色的暖门,金巴的手叩门的特写,一束光打在女人脸上,迷人的微笑展露在银幕上,充满温暖和平静的感染力,他们的手含蓄地拉起又放下,一个炉火的特写,将观众带入一个私密空间,温存之后,金巴在黑暗中起身,穿衣,戴护身符、墨镜,点烟,陷入沉默。显然他在超度羊之后,依然无法释怀,向女人讲述了自己的遇见,但好像这是一个不被相信的故事,于是在夜晚离开,去寻找杀手。

卡车司机和杀手分离的路口,在电影中出现三次,这个岔口连着两个方向,一头连着司机的人生,而另一头,显示着藏文“萨那”(意为黑暗的地方)的方向,既是夜晚杀手金巴消失的地方,仇敌所在之地,也是司机金巴走进杀手命运与梦境的路口,拐进不同的路,意味着不同场景和氛围的切换,注定要听不同故事,遇到不一样的人。

导演很擅长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实现镜头语言的多义性。如在卡车里,通过窗镜,人物对话和交流,实现车与人、与景、与事件的多义文本打造,这样一种“慢下来”的节奏和不温不火的氛围,极好地传达了藏族电影特有的文学风格和佛教信仰的烙印。

这种封闭空间的营造,放到茶馆里的戏,更有韵味。光线的处理,明暗交错,随着漂亮女人的回眸,进入了茶馆这个看似封闭狭小的空间,以景深镜头展现人物与周围环境的微妙关系,有人在掷骰子,有人在讲传奇故事,将观众带入一种历史感中,窗外飘起雪花,走过一只流浪狗,一位老人带着孩子转经,其实也是赎罪的隐喻,暧昧的老板娘,转身、微笑、举手投足,风情万种,令人沉醉,在她的讲述中,杀手隐约呈现了他寒气逼人的肖像和失意人生的轮廓,观众也了解到,杀手的仇敌,似乎也过着逃避的生活,却成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这一切像是老板娘的回忆,又像是梦境,两个金巴坐在相同的位置,他们的出现亦真亦假,在这个小茶馆中,人物众多,景别富有层次,对话互动颇有情趣,营造着舒适而又神秘的氛围,场面调度丰富,制造了一个极为独特的观影体验,每一个镜头都值得玩味,充满隐喻……

两个金巴的对照,始终贯穿在整部影片中,就像是两位女人的对照,一实一虚,亦真亦假,像是温暖的归处又像是危险的诱惑。那个一生都奔波在路上寻找杀父仇人的康巴人,他的太阳已然陨落,注定只有在照见自己的一瞬间,才能重返光明……这位身心疲惫、眼露杀机的康巴人,在妖娆的茶馆老板娘的转述中,以黑白的冷色调进行处理,暗示了人物阴暗、多舛的命运,面对仇敌的孩子——另一个“自己”,在供着净水和酥油灯的佛龛前,面对手无缚鸡之力、转动经轮的老人,那个真正的杀手,已经得到了岁月的惩罚,金巴留下悲悯的泪水,选择“放下”即“生”的施舍,这放下,其实也是放过自己,他的锅灶留在了茶馆中,他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宿命,似乎是对过去的了断,这个场景在一碗奶茶的特写镜头中切换,显示了两个金巴的感同身受……

很难去解读这部电影,你可以说,在这部电影中,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像是一个梦。高原的初春总是显得金贵,几位学人一起晒太阳,其中一个说,这太阳好暖和呀,不敢动,怕一动就没了……万玛的电影是什么呢?对于我们这些热爱电影和藏族文化的人来说,就是“热”时代的“冷”电影,像极了博物馆时代的藏品,那些“一动就没了”的宝贝,就诗意地栖居在他的光影世界中,多年之后,还可以重温、品鉴。

这部电影符合我对一部藏族公路电影、西部片的很多想象,里面的特写镜头,沉淀着岁月的老物件,简单富有深意的对话,缓慢的节奏,多义的意境,似乎就在我的梦里反复出现过,带着藏族人的日常经验,又被电影赋予新的含义。

电影《撞死了一只羊》制造了新藏族电影的文学语言,是中国藏族电影史上值得书写的艺术电影的代表之作。

作者:才贝来源:青海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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